是因为考试时她不肯配合他作弊而心生怨恨,把她的情书拍照发在了学校贴吧里。

    藏了许久的秘密就这样被公开,就好像之前的所有委曲求全不过只是场笑话。

    而那些在许多年后看格外干净、真诚的少女情怀,对于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来讲,不过是暗地里调侃的笑料。

    更别说程遇衡的迷妹尤其多,哪怕毕业了,一中还有许多关注着他的学弟学妹,贴吧论坛非实名制,大家留言起来无所顾忌,等到帖子被管理员删除时,已经盖了大几百楼的冷嘲热讽。

    就算偶有善意一些的评论,也至多是“人家只是写了封表白信,又没真的跟程遇衡谈恋爱,你们至于说这么难听吗”。

    周斯悦全都看见了。

    可她无法也不敢找罪魁祸首游略算账,因为妈妈还需要钟点工这份工作,不能得罪主家的儿子。

    而且一旦妈妈知道自己这么辛苦供她读书,她还不认真学习早恋的话,一定会对她大失所望。

    于是周斯悦什么话都没有说,什么事都没有做,因为房子面积小,和妈妈同睡一间卧室,她连发泄情绪都只能趁洗澡时,在淋浴水声的掩盖下哭。

    她变得越发沉默寡言,埋着头走路、做操、放学,吃午饭时一个人躲到楼梯间,日记本被撕了个干净,面对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和繁重的学业压力,没有别的办法,就通过自残来缓解那份压抑和痛苦。

    但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,时常学到凌晨两三点,模拟考却一次比一次考得差,原本是稳上985的尖子生,高考成绩出来,堪堪报上一所普通的一本大学。

    上了大学,总算可以离开家了——巧合的是,她的学校和程遇衡的学校就在同一座城市。

    然而程遇衡是天上耀眼的星星,她只是地上一颗普通的沙砾。

    她普通地学习,普通地兼职,普通地考证,毕业后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。普通地活着。

    程遇衡随意路过校友的短视频也能获得几十万赞,而周斯悦一丢进人群里就瞬间消失不见,就连一起做小组作业的同学也会忘记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他们之间,天差地别。

    连偶然一次的交汇都是错误。

    长达十年的独立生活,周斯悦从不发朋友圈,从不买漂亮衣服,如非公司聚餐从不去外面吃饭,甚至连那头倒扣西瓜皮的发型也从未变过。

    她好似没有物欲一般活在这世上,也从不对异性和爱情表达出半点好奇。

    直到三十岁,她收到母亲肾病的诊断书,匆匆辞职回老家照顾母亲,结果意外重逢游略。

    纪录片里那个场景颇有些荒诞和好笑,一轮皎洁的月亮,一街老旧的昏黄路灯,一栋富有年代感的县城人民医院,医院内是重病的母亲,医院外是推着小车卖烧烤的游略。

    周斯悦就站在中央,左右遥望着她痛苦人生的两大塑因。

    然后为了替医院内的母亲筹措医药费,嫁给了医院外的游略。

    他说,我现在是没什么钱,但手里还有套三居室呢。咱俩结婚,我把房卖了,给你妈治病。

    他说,我爸进去了,我妈跟她新丈夫又生了个儿子,这么多年我也经历不少,以前的事,我给你道歉,你既往不咎,咱俩以后好好过日子。

    周斯悦跟他领了证。为了钱。

    就像年少时,为了秘密,弯下自己的脊梁骨,在他面前忍辱负重,伏低做小。

    她好像从来就是一个这样没有自尊的人。

    只可惜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。

    婚后,游略依然没有尊重她,家务活从不搭手,每天摆完摊回来就是一身汗倒在床上呼呼大睡,赚的钱也都揣进自己兜里,喝酒抽烟请狐朋狗友吹牛,就是从未给过妻子一分。

    偶尔周斯悦劝他少喝点酒,对身体不好,他劈头就是一顿骂:“你以为老子现在缩在出租屋里过这种日子是因为谁?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妈!花了那么多钱娶你,没跟你讨债你就偷着乐吧,还有脸管老子的事?妈的,去给老子烧壶热水,我要泡脚。”

    周斯悦就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沉默地去厨房烧水,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古井无波的模样。

    后来,短暂地过了半年,周斯悦怀孕了。

    游略很高兴,特意买了个很贵的包送她,说要带她去参加同学聚会,让她充充门面,别丢他的脸。

    周斯悦很不想去,甚至是第一次表现出了极端明显的抗拒。

    男人冷笑一声:“你放心吧,程遇衡不来,人家大老板,哪有空回我们这种小县城啊。再说了,就你这破样子,你以为人家记得你?明天晚上六点啊,别忘了穿好点,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