化个妆。”

    周斯悦抿着唇不说话,心底却悄悄松了口气,也不知道为何。

    十几年过去,要是这时候说她还对少女时代的暗恋对象旧情难忘,未免过于幼稚。

    ———但当她真的在聚会上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,她的心还是无可避免地颤抖了一下。

    不是心动,不是羞涩,而是一种无地自容的难堪。

    尤其是,看着他西装挺拔,挽着漂亮精致的女友,和老同学们谈笑风生。依旧是那颗耀眼的星星。

    不像她,已经彻底从一颗砂砾变成了臭水沟里的污泥。

    周斯悦过于狼狈地躲避着对方的视线,不想让自己被发现——尽管就像游略说的,谁还记得她啊。

    但仓促慌乱之间,手肘不小心撞上身边的人,端着的红酒洒了对方一身。

    她抬起头,对上游略醉醺醺的通红眼睛。

    “妈的,你没长眼睛啊!知道这衣服花了老子多少钱吗?!”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多了,还是刚才注意到她看程遇衡的眼神,男人怒意升腾,一个巴掌就甩到她脸上:“看男人看得魂都丢了是吧?周斯悦,你是哪个牌面的人物啊,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?怎么,难道你还想再写封情书,勾引程遇衡跟你这个大肚婆好?要不要脸呢你,我呸!”

    整个包厢都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所有视线聚焦在此处,周斯悦站在原地,脸颊火辣辣的疼。

    她的思绪似乎被冰冻住了,连躯体也无法操控。

    她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一般,赤身地站着被人打量、嘲笑、讥讽。

    “这是干啥,喝多了?夫妻俩怎么还当众打起架来了?”

    “哦呦,我想起来了,游略他老婆不叫周斯悦吗,就当年贴吧那个,闹特别大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靠,她不会到现在还对程遇衡……这算不算婚内精神出轨?游略这家伙居然被戴绿帽咳咳咳,那个,嘘——”

    “不过说真的,她那包会不会也彷得太明显了一点,链条颜色都不对了,一个摆烧烤摊的还要买奢侈品a货,我不理解……”

    周斯悦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的包厢,又是怎么走到了江边,盯着江面发了半小时的呆。

    她只知道冬夜的风很冷,带着几分湿润气,阵阵刮进她的骨血里。

    或许是老天都觉得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了,便在这时候让医院给她打来了电话,说:“周小姐,很抱歉通知你这个消息,你的母亲齐兰女士于十五分钟前没有了生命体征……”

    她握紧手机,极平静地道了声谢:“好的我知道了。这些日子,麻烦你们了医生。”

    “嗯?啊,那个,没事,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……不过周小姐,你还好吧?”

    “我还不错。”

    周斯悦笑笑:“再没有比这更不错的时候了。”

    至少这个夜晚,月光是如此的清明皎洁。

    江水被风吹得波澜四起,在夜色和霓虹灯光中美得不像话。

    她张开双臂,轻轻呼出一口气,像是要把所有的寒气都呼出去——

    来到这世上三十一年,她战战兢兢、老老实实地活着,很少有不努力的时候,也很少有快乐的时候。

    她自卑、懦弱、愚钝、轻信,悲观至极,却又始终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,受尽伤害,可从不敢鼓起勇气为自己讨一个公道。

    她不是罪大恶极,但她糟糕透顶。

    既然如此,就让她自己来终结,这个女娲随手甩下的失败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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