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天是四月二十三,再有一日便是宝玉生儿。
李惟俭下晌时去了一趟巡城御史詹崇家中,略略坐了,得了一些时文集注,这才回返荣国府。
方才进得自家小院儿,便听红玉说,今儿蓉大奶奶痊愈了,请了老太太与王熙凤一并去会芳园耍顽,宝玉原本缠着也要去,出门时撞见老爷贾政,只得灰溜溜去了私学。
于是乎去到宁国府的便只有贾母与王熙凤,其余未出阁的姑娘家都不曾随行。
李惟俭心念一动,想起那日紫鹃说有空多去瞧瞧黛玉,怎奈如今黛玉就住在贾母房中,有这老太太看着,他总不好有事儿、没事儿往黛玉跟前儿跑。
此番倒是个时机。
略略沉吟,李惟俭去得书房里翻找了一番,抽出一张纸笺来拢进袖笼里,这才带了红玉朝着贾母院儿行去。
不片刻穿过垂花门,沿抄手游廊过三间小厅到得正房前,留守在抱夏里的却是丫鬟琥珀。
瞥见李惟俭,连忙笑着迎上来:“俭四爷怎地来了?老太太这会子去了东府。”
李惟俭笑着道:“我来寻林妹妹说会子话。”
琥珀便道:“林姑娘这会子在后楼呢,俭四爷径直过去就是了。”
辞别琥珀,绕过正房,那花厅后便是后楼。知了声阵阵,李惟俭抬眼看将过去,便见后楼窗子处,黛玉倚窗,一手撑着香腮,一手捧着书卷,好一个‘捧书寄闲情’。
李惟俭不由得面上带了笑意,那楼上的黛玉似有所觉,略略瞥将下来,便对上了李惟俭的笑脸。
黛玉小吃一惊,随即笑着道:“俭四哥来了怎地不出个声儿?骇了我一跳。”
李惟俭道:“这不是怕搅了林妹妹读书的兴致嘛。”
“什么兴致?不过是无趣翻翻闲书罢了,俭四哥稍待,我这就下来。”
李惟俭颔首,随即在丫鬟指引下去到花厅里小坐。过得半晌,黛玉这才随着紫鹃、雪雁两个丫鬟下来。
此时眼看便要入夏,天气渐热,她下身白纱裙,外罩水绿褙子,内里是湖蓝抹胸,头上斜斜插了一支白玉珠钗,身量纤细,真真儿好似西子一般。
李惟俭扫量一眼便道:“林妹妹瞧着比前些时日长高了一些呢。”
“真的?”黛玉噙着笑问过一嘴,随即撇嘴道:“不过十几日光景,哪里就长高了?俭四哥惯会哄人。”
二人落座,李惟俭问起这些时日黛玉起居,黛玉只道:“都还好。”
一旁的丫鬟雪雁忍不住道:“哪里是还好?姑娘自得了俭四爷的食谱,这些时日吃的多了不少呢。”
“多嘴。”
紫鹃也道:“素日里姑娘吃上半碗粥便得了,如今能吃下一整碗,可见俭四爷的食谱是对了姑娘的胃口呢。且这些时日,姑娘一直都不曾犯病呢。”
两个丫鬟都这般说了,黛玉就笑着道:“说来也奇,那些菜肴起初还吃不惯,待到了如今,一日不吃还有些想呢。俭四哥哪儿得来的食谱?可有个名头?”
“川菜。”李惟俭信口胡诌。
此方历史变动,也不知还有没有湖广填四川,更不知此时川菜成没成型。
黛玉正思量着,李惟俭就道:“哈,我胡诌的,实则都是些我爱吃的菜。少量辣椒能养胃。”
黛玉嗔道:“俭四哥若是不说,我还道自己见识浅呢。”
“林妹妹这般聪慧,又饱读诗书,可不是个见识浅的。”
黛玉道:“俭四哥高看我了,方才我还瞧话本子呢。”
雪雁在一旁笑道:“俭四爷猜猜,姑娘瞧的是谁的话本子?”
李惟俭闻弦知雅意,指了指自己,笑着说道:“惭愧惭愧,拙作污了林妹妹的眼。”
黛玉却道:“俭四哥这般说就太过自谦了,那射雕一书极好,内中既有江湖仇怨,儿女情长,又有家国天下。可见俭四哥胸中自有锦绣。就是可惜短了修辞。”
李惟俭浑不在意道:“茅山上无聊时随手之作,那会子我还不曾进学呢。”
黛玉顿时笑道:“即是如此,俭四哥此时为何不修饰一番?”不待李惟俭应声,她便又道:“是了,如今俭四哥每日家忙着大事儿,哪有空闲再做这些琐屑?只是可惜了这话本子。”
李惟俭瞥了黛玉一眼,打趣道:“林妹妹还来打趣我?林妹妹私下里做的诗词才是真真儿的好,也不见妹妹付梓。”说话间李惟俭自袖笼里抽出纸笺来,随手递给黛玉道:“说来前些时日偶有所得,正要请林妹妹品鉴一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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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三章 饯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