使一职,李公有识人之明,所荐无差,你却还要从中作梗?分明是将自己的恩怨,凌驾于太后的寿辰之上!”
枢密副使其实是不该这般与枢密使说话的,但从某方面来看,两人有些相似,都是明明知道有更好的处理方式,也不愿意委曲求全的人,所以此时此刻,曹利用可算从陈尧咨身上,感受到自己在反对别人时,有多么可恨了。
争了几个来回,眼见不分胜负,曹利用终于被迫拿出看家绝学:“先帝昔年命老臣出使辽营时,寇相见老臣资历浅薄,便也耳提面命,万万不可许辽国重利,今老臣提议要见狄进,行昔日故事,有何不妥?还望诸位告知!”
殿内再度一静。
除了争执的三人外,其他几位宰执的面色迅速变了变,赵祯也忍不住侧头,看向太后。
场中人人都知道,真宗朝名相寇准,实在是刘娥的死对头。
当年反对刘娥为皇后的臣子不少,李迪就是其一,但为首的不是别人,正是寇准,且直截了当,“出身微贱,不可以为一国之母”,为此寇准顶了整整五年,直到刘娥把李氏生的赵祯养到了自己膝下,母凭子贵,寇准才无法阻挡。
这倒也罢了,毕竟理由正当,关键是后来在真宗临近驾崩的最后几年,寇准以天书祥瑞回京,又与刘娥争权,险些让年幼的太子监国,以他为首的一群老臣辅政,那样的话,就没刘娥什么事情了。
有鉴于此,现在曹利用居然敢将寇准搬出来,显然是知道自己早就被太后不喜,干脆也不管不顾,一定要占住这个理了。
在赵祯眼中,大娘娘眼神平静,脸上并无半分情绪表露,只是沉默。
而太后一沉默,殿内也不由地安静下去,渐渐的酝酿出一股沉重的气氛。
待得这种气氛,压到宰执都有些撑不住的时候,刘娥古井无波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,苍老的声音从帘布后透出,清晰地回荡在殿内:“曹卿将四方馆比作辽军大营,将辽国区区一使节团,比作二十万逼近京师的铁骑,诸位卿家一并默许,是皆有此意?”
此言一出,其他本就坐不住的宰执忙不迭起身,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:“臣等绝无此意!”
曹利用变了色,也赶忙道:“太后,老臣不是此意……”
“曹卿忧国之心,老身自能体会,然今日的宋辽,不是昔日的宋辽了!”
刘娥直接打断,开始定性:“辽人威逼之态,不过恐吓,它若真有大举南侵之意,早已陈兵边境,而非这等小小把戏,此番作为莫过于外夷贪婪,想要多得财物罢了……”
不得不说,此言一针见血,辽人如果真要发兵南下,不会在一个大使的儿子上做文章,宋一日拿不回燕云之地,就一日没有山川之险,那铁骑汇聚,长驱直入便是,找这些借口作甚?
所以群臣继续齐声:“太后圣明!”
“即便如此,老身也不会允许!”
刘娥的声音愈发凌厉:“辽人狼性,不知餍足,若得小利,必贪大利!此次若真应下,在他们眼中,不是我国朝宽和仁厚,而是可争利的软弱,有朝一日,反要兴兵!相较于天下安定,老身过个寿又算什么,那辽国正使真要闹,便让他闹,看他能怎样撒泼,丢辽人自个的脸面!”
听到此言,哪怕对于女主当国有所担忧,群臣也不得不生出佩服之情,再度齐声道:“太后圣明!”
到了这时,刘娥才缓缓站起身,上前一步,目光透过珠帘,刺在曹利用身上:“国朝之安定,绝不止于一纸合约,曹卿日后不必再提澶渊故事,反让群臣生出依赖之心,记住了么?”
曹利用身躯剧颤,面容发白,咬了咬牙,但最终还是躬身下去,闷声道:“老臣遵旨!”
其他宰执垂着头,并不侧目,但也不禁心头一懔。
曹利用完了。
太后何止是不让辽人得逞,更是趁此机会,用一个寿辰可能承担的风险,毁去了这位功勋旧臣的根基!
功勋旧臣不能提功勋,那曹利用的地位就不再难以撼动,恰恰相反,这些年骄矜狂妄,大肆提拔亲友门生的行径,很快会带来反噬。
眼见刘娥重新坐了回去,即刻恢复到平日里端庄威严的姿态,赵祯已然意识到,自己之前以为长大了,可以让太后还政的行为有多么天真。
他要和大娘娘学的,还有很多!
他也确实要和大娘娘多多学习,如何做一位真正的官家!
第两百八十三章 功勋旧臣不允许提功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