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动荡(上)

的问题暴露无遗。

    大周缘边各地,没有一个村庄能坚持超过半天,没有一处聚落不被立即摧毁,没有一处隘口能封锁敌骑的行动,也没有一支驻军能够与敌鏖战而不遭歼灭。

    刘然的武艺很是出众。他身边的伙伴也大都出身辽东,久经沙场考验,个顶个的好汉子。但个人的勇猛善战在倾覆的大局中,起不到任何作用。

    这几年里刘然也狠读了兵书战策。作为被大周皇帝郭宁看好的年轻军官,他觉得自己的未来不止一个招讨司军事判官,而自己的才干能够执掌一方军事,保境安民进而开疆拓土。但他学的那些兵法韬略,在持续的混乱中毫无施展余地。

    毕竟他现在是个辅佐官,直属部下就那么一点。

    他从边境一路逃到中牟,期间好几次汇合了驻防兵马,却无一例外被蒙古人打散。战争爆发的那个刹那,周军处于全然分散的状态,直接注定了他们的失败。

    处于野外或者小型营地里的任何部队,都无法与同伴展开呼应。他们要么当场被打散,要么就得承受蒙古军一波猛似一波、仿佛永无上限的攻势。

    坚持作战的时间稍微久一点,还得亲眼目睹辖境内的百姓被尽情屠杀。那些都是与军人厮混熟了的百姓,是平日里卖菜的老妇、挑水的老翁、偶尔眉来眼去的女人,在将士执勤时左右玩闹吵着要糖吃的孩子!

    他们就这么一批批地惨叫着,死在将士们眼前。他们尸体被绑上绳索,用马匹撕扯开,带着几截脊椎骨的血淋淋头颅,被蒙古骑士当做武器扔进防御阵地。

    如果稍稍检视首级,甚至还会发现其中某个,属于附近军营的驻军将领,或者附近某村镇的地方官。

    没有做足心理准备的人,不可能承受这样的冲击。绝望的情绪立即蔓延,会使守军的体力、精力、战斗意志急速消耗,再怎么坚持也总有人坚持不住,随即全线崩溃,兵败如山倒。

    现在,连中牟也丢了。

    那就只有一条路走,就是向开封靠拢。

    刘然皱眉想着,在林间快速穿行,赶上了意图穿越林地的大队。

    有个士卒见到他,略抬高嗓音道:「判官,孙校尉醒了。」

    孙校尉指的是孙胡子。张平亮去往北疆以后,带走了刘然小半旧部,孙胡子倒是依旧做着刘然的亲兵队长。如今他也有了个忠武校尉的散官官阶,再往上就得称将军了。

    因早年攻打开封时受了重伤,孙胡子身体一直不好,一年里倒有半年缠绵病榻,这次能逃出来,不知路上多么侥幸。但昨天傍晚的一场战斗中,孙胡子伤了左肋,包扎好以后持续昏迷。

    「醒了?」刘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孙胡子身边。

    孙胡

    子虚弱地点了点头:「老刘,咱们在哪儿?」

    「开封西面。本想往中牟去的,不过刚才中牟守军直接被蒙古人冲散……这会儿怕是完蛋。」刘然低声介绍情况,同时检查孙胡子身上的伤口。这都是军官必备的技能,训练过很多遍了,刘然的动作非常熟练。

    「小伤,不是很重。你休息几天,就能活蹦乱跳。」

    孙胡子苦笑:「别说什么活蹦乱跳。就算没受这伤,我也蹦跳不了。这几年里,我光是站着,浑身骨头就疼,早就拿不起刀,是个废物啦。」

    刘然拍了拍他的肩膀:「别胡扯,别多想。」

    孙胡子环顾四周,发现在身边不断前进的队伍里,多是陌生面孔。他低声问:「又收拢百姓了?」

    「昨晚打完那一场后,沿途聚集了些,加上遇见的一队败兵。他们指望我,我也没法抛下他们……我打算把他们带到开封。到那里就安全了……开封有郭大帅坐镇,必能坚持下去。」

    刘然尽量用轻松些的语气说话。

    他心里很沉重,至今都不敢相信己方遭受了如此可耻的背叛,和如此无法想象的失败。但他非得打起精神来,否则就没法激励部下们。

    孙胡子慢慢地伸出手,握住刘然的臂膀。

    刘然以为他想起身,稍用力扶了下。孙胡子喘着气,身体没动,却把刘然拉近了些:「不能去开封。」

    「什么?」

    「蒙古军的套路,过去几天里看到多少回了,你还不明白么?开封城外游走的蒙古骑兵一定最多,他们就等着各路败兵退向开封,然后轻而易举地拦截、吃掉!我们去开封,就像飞蛾扑火!」

    「那就带着大家继续逃?一边逃一边厮杀,直到所有人死在路上?」刘然忍不住反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南京路的军事重镇,当然不止开封一处。但此时边境连连失败、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