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掀开,亲兵头子大声喊叫,探头探脑朝轿子里乱看。
“老爷!乔大人让你过去,说是快到天兵大营了!”
“滚!滚!滚!”
姜弘立突然被人打断,兴致索然,挥手斥退亲兵,骂骂咧咧钻出轿子,临走不忘在美姬腿上摸了一把。
镇江游击乔一琦率五百明军随朝鲜军同行,作为监军,在鸭绿江对岸时,他便随姜弘立一道前行。
因为文人惺惺相惜兴趣相投,短短几天,这位万历二十五年的进士便和朝鲜文官姜弘立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。
姜弘立从昌郡出发前便拖拖拉拉,各种理由阻挡行军,一会儿说粮草不足,一会儿说士兵棉衣单薄,好不容易动身,一天只走四十里地,若不是杨经略频频催促,估计等到刘綎被灭,姜弘立还在路上快活呢。
家丁头子搀扶姜老爷站在原处,姜弘立推开那人,忽然感觉如坠冰窟,打了个喷嚏,低头看时,才发现四周地上还有积雪。
“明国狗皇帝,穷兵黩武!下雪天还要打仗!!”
距离姜弘立身边不远,黑压压的朝鲜军队正在雪地里艰难跋涉,瘦骨嶙峋的朝鲜兵如同地狱小鬼,很多人身上只穿了件麻衣,在寒风中发抖,这些临时从朝鲜各道、府征召来的士兵,其中很多人在两个月前还是农夫。
二三月间的辽东、朝鲜,还是天寒地冻天气,刘綎发给这些朝鲜兵的粮食棉衣,都被“为生民立命”的姜大人,高价走私到朝鲜,算是进口兼内销,几万两银子就这样进了他自己腰包。
“这么冷,军士冻伤怎么办?赶紧向天兵再讨要些碳火!还有粮食,对了,乔一琦人呢?”
“回老爷,乔大人在前面两里等老爷,说是前面就是天兵大营了!刘总兵就在那边,”
“哼!架子还不小,不过才一个小小的五品监军,真是岂有此理!”
姜弘立怒骂这明国游击不识时务,无端坏了自己的好事。
“让他先等着,我军粮草不足,比不上天兵,走的自然慢些,老爷我脚力不足,也走的慢,这些乔监军都是知道的。”
家丁头子一脸疑惑:
“老爷,您坐轿子,不走路。”
姜弘立怒不可遏,抡起折扇狠狠打在家丁头上:
“蠢货,是比喻!比喻!”
从昌郡出发时,朝鲜军粮草匮乏,朝鲜国王光海君和他的宠臣姜大帅,对底下士兵的吃饭问题都不怎么关心。
来自朝鲜各道的士兵们,莫名其妙卷入了这场对后金的作战,他们每天忍饥挨饿,若不是明军前军埋下粮食,给他们接应,这些人早就冻死饿死了。
大明文贵武贱,作为藩属,朝鲜亦是如此,文官对武将蔑视,比之大明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姜弘立对武将颇为不屑,这种不屑,除了文贵武贱风气使然,也源于他早年在明国京师的遭遇。
壬辰倭乱后,姜弘立曾短暂任过朝天使(朝鲜派遣到明朝的使者)一职,明国腐败的吏治打破了他对天国的向往,朝天使们经过山海关进入京师时,辽东官吏们对这些朝鲜使者拼命搜刮,连使者携带的朝鲜纸(朝鲜特产)也不放过。
更不要说每次进入京师,朝天使们给京师会馆、各个衙门乃至太监们的打点,都是极大的开销。
“金将军,你可曾准备朝鲜纸赠给天兵?”
姜弘立目光扫向平安道节度使金景瑞,相比其他武将,这个武夫还算上道,前几次私下与大金贝勒代善议和,金景瑞便做的不错。
“回大人,某跟随天兵行军打仗,士兵连粮草都没有,还带着那东西作甚?又不能当饭吃!”
金景瑞面朝明军大营啐了口浓痰,明国官吏索要朝鲜纸的段子在平壤传播很广,被朝鲜人用来嘲讽天国官吏贪婪无度,比蛮夷还要蛮夷。
几名朝鲜将领发出哄笑声,各人用朝鲜语低声咒骂明国,像是在骂杀父仇人。
旁边一个武将一直沉默不语,没有参与到这场对大明的讨伐中,他背对众人,冷冷望向远方,高大魁梧的身影在一群人显得鹤立鸡群。
金景瑞眉毛上扬,朝旁边虞候使了个眼色,虞候心领神会,转对高个子武将大声道:
“金应河,你瞅啥?奴贼可不在东边。”
“东边是王都,将在外,思念君上而已!”
“你还会思念王都?”
虞候听了这话,眉目狰狞,提高音调:
“在汉城时,大家就让你缓慢进军,伺机而动,不得独挡奴贼,这一路走来,你这狗东西频频催促都元帅!还和明人勾勾搭搭,你他妈心里还有君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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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5章 你把握不住,水很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