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敢问这位师父……可是无名大师吗?”刘福语气客气地低声询问。
对方看了他一眼,没点头也没摇头:“阁下可是有事?”
他没念佛号,语气里也无出家人常见的慈悲谦逊,乍一听只像是个寻常人而已。
“我家老爷,想请大师一叙。”刘福看了一眼昭丰帝的方向,笑着说道。
“老爷?”
胖和尚目光扫向昭丰帝,只见那身穿宽大道服,气质矜贵的中年男人正面含微笑地看着他,此时还冲着他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,倒是极有礼的模样。
“先等贫僧吃完茶吧。”
胖和尚收回视线,灌了口茶水说道。
“……”刘福犹豫了一下,到底是笑着点了头道:“这是自然,大师请便。”
说着,就要去摸腰间的钱袋子。
然那低头喝茶的和尚却似多长了一只眼似得,头也不抬地道:“贫僧吃茶,不劳阁下破费。”
刘福动作一滞,笑着应了声“是”。
见对方隐隐透露出一种高人气息,昭丰帝的眼睛更亮了些。
和尚将整整一壶茶水喝尽,方才起身道:“结账。”
说话间,已从怀里掏出了三文钱出来,拍在了桌上。
“大师,是五文钱……您这还少了两文呢。”伙计笑着提醒道。
胖和尚一瞪眼:“以往不都是三文?”
伙计仍旧笑着:“自打从去年年底便不是这价儿了,且今日这茶叶可是今年的新茶呢——想来您得有段时日不曾光顾过小摊儿了吧?”
“什么新茶旧茶,解渴罢了……”
胖和尚笑叹了一声,又重新将手伸进僧袍中摸索一番。
可摸索了好一会儿,都不曾再摸索出一只铜板来。
在伙计的注视下,唯有轻咳了一声道:“我那徒弟便在附近,我去叫他使人捎来可好?”
听多了这等说辞的茶摊伙计下意识地就要摇头,然刘福已快一步塞了一块儿碎银到他手里。
“大师,咱们不妨借一步说话吧。”
昭丰帝也已站起身来,看着那胖和尚,语气十分客气。
“今日这茶,阁下既是请了半壶——那就走吧。”
胖和尚说罢,自顾转了身。
“不知大师方才口中的徒弟,是何许人?”路上,刘福谨慎地试探着。
“是那小时雍坊中王大人之子,王守仁。”胖和尚不做隐瞒。
刘福同自家陛下交换了一记眼神,一颗心定了下来,笑着随口问道:“既是王家公子,这般名讳,大师方才为何不曾明言?若是道明此事,料想那茶摊伙计必也不会再为难大师——”
昭丰帝在一旁笑了笑。
低调不张扬,要么怎么能说是高人风范呢?——就如他今日微服出宫一般。
然他这句夸赞刚在心底落音,就听那胖和尚讲道:“贫僧刚要说呢,岂料阁下动作快了些。”
昭丰帝唇边笑意微滞,旋即愈浓了些。
随性不拘泥俗理,嗯……亦是另一种不可多见的坦然磊落。
高人,高人啊。
“想来这便是我与大师的机缘所在了。”
昭丰帝笑着讲道,边慢下了脚步。
前方是一处供行人歇脚的凉亭。
此时四处正是热闹之际,然凉亭之内却空无一人,便是一路走来,也不曾见到其他行人。
几人入得亭内,昭丰帝的诚意做得很足,让那胖和尚先坐,自己才跟着坐下。
“不知阁下请贫僧来此,究竟是为何事?”
“您的大名,弟子早有听闻,今日得见,实是弟子之幸。”
刘福眉毛抖了抖——这就以弟子自称上了?陛下该不会要拜师吧!
好在昭丰帝接下来的话并未提及拜师之言,弟子之称似乎只为显得谦逊些罢了。
“恰逢弟子近来怀有心结在,本欲出来散一散心,岂料恰就遇见了大师,这不是机缘又是什么呢?”
胖和尚笑了笑。
“你说是,那便是吧。”
昭丰帝也笑了笑,道:“弟子冒昧想请大师帮着解一解这心结。”
“不妨说来听听。”
“有件事情,弟子不知该如何决策。”昭丰帝看向亭外竹林,微微叹了口气道:“近来甚至因此夜不能寐,闭眼尽是梦魇。”
他梦到了那些白家人。
-->>
872 心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