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声音平缓清润似撞玉,没有急切,却也没有犹豫。
“晚辈方才言及,天下之大,唯有一个蓁蓁——而终此一生,晚辈亦只想守着这一个蓁蓁,护着这一个蓁蓁而已。”
此意昭昭。
且除此之外,他再无它想。
“……”
张峦听得大怔。
这话,是……他想的那个意思吗?
“臣愚钝,还请殿下明示。”
到底此中之意过于叫人意外……他恐是自己想岔了!
“除蓁蓁之外,晚辈此生不会有其他嫔妃。”少年依旧没有迟疑。
且语气中,并不似在做什么保证。
更听不出是在付出与让步之意。
仿佛就只是在陈述一件,自己想去做,且有把握定能做好的事情一般。
张峦彻底窒住。
他从未想过会听到这样的话。
此事放在寻常富贵人家,已是尤为难得,且若由女方提出,还会显得极善妒不通情理,是不为世俗所接纳的。
可既安身为太子,却有此打算……
张峦从震惊中回神,压下心底翻涌,却是复杂地笑着叹了口气。
“殿下有这份心,是微臣从未敢想过的。殿下用心良苦,实叫微臣动容而钦佩。”
“可此事真要做起来,只怕不知要引起多少麻烦与揣测争议……无论是对殿下,还是对蓁蓁,都是弊大于利。”
他感动归感动,但到底还是冷静理智的,深知此事的艰难。
历朝历代,他从未听过哪个帝王的后宫之中,仅只有一个女子的。
便是再专情的,至多也只是于无数妃嫔中,独宠哪一个罢了。
但即便如此,还是会被人诟病。
思及此处,张峦不禁在心底感慨一句——身为帝王,实则也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。
“晚辈以为,利与弊,端看如何把控局面了。”祝又樘道:“未有先例之事,也未必就一定做不成。天下之事,对错之分,亦不能只看一面——正如辩赛,身为辩手只要有心有力,肯用心下苦功去钻研,那么无论是持正或持反,皆不足为惧。”
世间万事,皆离不得情理法三字,而情字既摆在头一位,自有其道理在——身在皇室,一夫一妻,也并非是十恶不赦之事。
这一点,便注定了此事并非不可扭转的死局。
闻得这番话,张峦深觉意外。
细思之下,不禁觉得极在理。
可是——
“请恕微臣直言,大靖文官,向来有几分尖锐守旧……殿下可曾想过,会因此招来文官的针对,乃至天下百姓的质疑?”
张峦叹气道:“殿下生而不凡,正如坊间传言,乃是真龙出世之身,日后得以施展,定能兴国安邦,稳固大靖江山社稷,若因此事而……”
余下之言,他没敢说出口,只惭愧地道:“到那时,反倒是张家和蓁蓁的罪过了。”
他不是感性到无脑之人。
既安待蓁蓁用情至深,他深觉感动。
但却不能忽略因此而带来的弊端。
他先是一位父亲,后也是大靖的臣子。
不过这么一说,好像是要殿下在美人和江山之间做抉择似得?
呃,还真是残酷又狗血啊。
“伯父思虑周全,目光深远。”少年先是道。
张峦无奈地笑了笑。
都这个时候了,殿下还能分得出心思来拍马屁,才真正是思虑周全。
可少年接下来一席话,却是叫他觉得,一个人所拥有的到达极致的从容与冷静,皆是需要强大的头脑与底气来堆砌支撑的。
“晚辈认为,此二者并不矛盾。蓁蓁与江山,于晚辈而言,一私一公,无轻重,却有先后——人立于世,先成家后立业,唯有先使小家安稳,方能分得出心神去治理国之大家。”
只是他的眼光与运气皆太好了些,寻着了一个极想要去保护的姑娘,是注定得在这个小家之上,多费些心思了。
他会用心做好一名储君,乃至一名皇帝,尽己所能,为大靖江山谋一份太平盛世。
这是他的责任所在,他不会逃避。
但在此之前,他先要做好一名丈夫。
他有耐心有恒心,亦有把握,使二者不生出不可控的冲突。
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