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上的汗凉透了又起,加之心里放松不了,总怕露馅儿,紧着十万分的精神念着哥哥的名字,一有人喊“陆杨”,喊“杨哥儿”,他就立马应声,一下午的工夫,给他累病了。

  说来也是这一天大起大落,早上还走了十几里路去赶集,陆杨的棉衣又薄,经不住风吹。他回屋睡会儿,就发热。

  陆三凤还想叫他起来做晚饭,进屋看他睡得沉,骂了两句,再看他脸色红成那样,伸手一摸,吓得连声喊:“老头子!老头子!杨哥儿发高热了!”

  陈家乱作一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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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另一边,陆杨回了陆家,他比陆柳大方,互换了身份,还跟没事人一样,满院子走,走的时候还要问。
  陆二保跟王丰年没想太多,他问什么就说什么。

  陆家安静,平时三个人都不爱说话,常常寂静得像个无人居住的空屋子。
  陆杨爱问,他们听着家里热闹,脸上还多了些笑意。

  王丰年检查背篓,看他们买了红枣桂圆和红糖,脸上笑容更盛,眼底却压不住心疼。

  冬季没有小鸡苗,他们把鸡都卖了。
  鸡蛋早清点过,家里还剩十来个,这两天就都给陆杨弄了吃。直到开春,家里都不会有旁的进项了。

  至于他嘱咐的嫁妆,陆杨一件都没挑。

  陆杨里里外外把这个没什么好看的破屋子看完,就把陆二保也叫进了灶屋,父子俩拿着小箩,把钱袋里的铜板都倒出来点数。

  鸡贵,今天有七只鸡,都卖完了。
  家里捉的母鸡多一些,都是捉虫子拿菜叶子喂的,养得很肥,一起卖了六百文。

  鸡蛋总共是六十个。
  陆柳卖十个出去,拿碎铜板买了肉包子和花卷。陆杨卖了五十个,余下还有七十七文钱。

  红糖买了半斤,用了三十文。
  红枣便宜些,买了一斤,用了十二文。
  桂圆贵,半斤用了十八文。

  再有糖糕五文钱,回来路上,陆杨又买了两块糖糕,给父亲和爹爹一人一块。这里统共十五文钱。

  家里积蓄有三两多点儿。

  陆杨听了差点撇嘴。
  真的太穷了。

  这么多年,陆柳都长大了,可以帮着家里养鸡攒钱了,三口之家,才攒下三两银子。

  这三两银子他不要,卖鸡的钱他也不要。
  零零散散的花销去掉,让两个爹给他把嫁妆钱补足五百文就够了。

  五百文够买好多东西了。

  陆杨说:“谢家情况不清楚,那些亲戚如狼似虎的,我添嫁妆不就是白送吗?我拿点银子在手里,过去看情况。或者等开春,我捉点鸡苗养,也是过日子。”

  王丰年看他算账流利,说话也有主意,不由看向陆二保。

  陆二保把今天在集市上碰见了谢家母子的事说了。

  王丰年同陆二保一样无言。
  但到底是在家里,把门都关上了,他话压不住。

  “谢家小子也太不像样了,都要成亲了,在外头碰上,一点脸都不给我们柳哥儿,以后成亲了,里里外外的人不都得欺负他啊!”

  陆二保不应声。
  他怕他应声,陆柳又闹着不要嫁。

  他们家真的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。

  两块糖糕还热着,陆二保不吃,让陆杨再吃一块。
  王丰年也不吃,说留着,明天再热热,给陆杨吃。

  陆杨奇了,心里怪异得很。
  这就是亲生爹跟养父母的区别?

  他在陈家可没这待遇。

  他指着炉子上炖着的红枣桂圆汤说:“你们不吃糖糕,我也不吃这个,全是甜的,腻味。”

  王丰年听了笑:“你以前还骗糖水喝,可爱吃甜的了,这就嫌腻味了?”

  陆杨不知道弟弟骗糖水喝的事,只感到好笑,也感觉心窝暖暖的。
  他爱听,拿麻绳串铜板的时候,让王丰年再说说。

  王丰年也比同龄人显老,头发见白,人瘦瘦的,很干巴。眉心的孕痣都不显了,暗沉沉的。
  人说夫郎养得约好,孕痣越是红艳。他这些年身子亏空,不用看孕痣,都知道他过得不好。
  可他越瘦,越是显得眼睛大。他也是一双杏眼,兄弟俩都是像他。

  陆杨手里串钱,眼睛总在看王丰年。
  原来他爹爹长这样,说话轻声细语的,弟弟就很像爹爹,两个人都和气。

  陆杨串铜板有一套,他是十个铜板打一个结,两头串起来,再往后穿铜板,足十个,又是一个结。
  十个结为一串,一串一百个铜板。花的时候好点数。

  陆二保看着方便,让他慢点,跟着学。

  陆杨就收心,教父亲怎么打绳结。

  铜板没几个,弄完这里,陆杨就在灶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