间她沉浸在错觉中:这不是暂时的分别,可她一直这么想的。
她想,她还有机会再见到这个她那么倾心的男人。她看看朱丽将来的生活打算,也许很快她就会有机会,跟他团聚。几分钟前,她一直都在这样设想着,甚至寄希望于此。可是她现在明白了,这是不可能再发生的事。她在心里问了一次为什么,但这疑问马上被巨大的悲哀湮没了。不为什么,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,这感觉你没拥有时,就会希冀;这感觉一旦拥有了就会绝望,因为这感觉来自命运的启示。有谁能改写自己的命运么?
这一切都是命定的!安奇想到这儿打了个冷颤,好像命运的那只冰凉的手触到了她的肌肤。她回想起昨天夜里,康迅那么疯狂地做ài,这是因为他比她明白得早,他那时已经知道这是最后的。他那么长久地跟她做ài,甚至超出了安奇可能想象的。他狂乱的双手在安奇的身体上留下疼痛的印迹:淡淡的青色。他仿佛在用一生的力量在做ài,他无休无止地一次又一次抱紧安奇,深深地进入。他有时闭着双眼,他的表情让安奇想起自愿死亡者这样古怪的名词。他努力着,好像在企图接近一个他永远也到达不了的目的。在最后的那一刻来临之前,他双手捧着安奇的头,张大了嘴,安奇觉得他就要喊出来了,那将是一个巨大的声音,能摧毁安奇的思维,能改变命运的轨迹......他终于什么都没喊出来,他痛苦而绝望地闭上了嘴巴,闭上了眼睛,轻轻卧在安奇的身体上。安奇还记得,这一瞬间她想的是,她再也不会跟别的男人做ài了,哪怕是她的丈夫。因为她的满足和快乐已经超过了一个女人所能得到的最大限度。
当他重新睁开双眼,看着安奇时,安奇发现他刚才还奔腾着的无限的力量消失了,泪水涌出了他的眼眶。他优伤得像一只垂危的小鸟,依偎在安奇的枕边:“别了,亲爱的。”他的声音轻缓,就像平时温柔而且忧伤的时候一样。安奇不明白他为什么说“别了”,但她还是用手轻轻抚慰康迅的脸。但他闭上了眼睛,那一夜关灯以前他没再睁开眼睛看安奇,也许他知道安奇一直在看着他。
但是康迅最后的目光深深地印进安奇的心里。她知道康迅是个坚强有力的男人,可他却不能运用自己的力量去强迫她。因为爱,他只好在安奇的选择面前委屈自己,无可奈何地听凭命运的推搡。他得运用多么强大的理智,才能控制自己不对她说一句抱怨的话,他是有权利抱怨的。安奇明白了这一切对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,因此康迅的忧伤才那么让她心疼。她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,她真的是做出正确选择了么?
康迅又回到了安奇的身边。广播不停地报告着离港和进港的班机时间,不断有即将启程和送行的人来到候机厅。安奇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:康迅就站在她的面前。
他们站得很近,她迎着他健康的气息,这气味她已经习惯了。她低着头,但她知道他正看着她,她喜欢被他温柔的目光注视,尽管她觉得害羞时常说“别总看夏娃”。在他的目光下她能总记着自己是女人,是个好看的女人。
“别把头发剪短了。”康迅低声说。
“不,夏娃要剪断,你不在,夏娃不想再留长头发了。”
“别说傻话,夏娃们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。”
康迅的语气在安奇感觉中唤起了回忆,他让她明白了那么多那么美妙的事情,比如温柔。
“过一会儿,夏娃进去,你直接回家,千万别久留,夏娃们不必再增加痛苦了,答应夏娃么?”康迅说。
安奇打了个寒颤,这一切的一切马上就要消失得无影无踪,她再也不能拥抱他,抚摸他,再也不能真真切切地看着他微笑,看着呼吸,她害怕了,她无法想象这一切都消失了,她的生活将怎样继续下去。
“不。”安奇吐出了一个字。
“别这么说,好么?”康迅将目光移开,泪水盈满了眼眶。
“夏娃们再也不能见面了,是么?”安奇抬起头,像任性的孩子一样揭开了可怕的谜底。
康迅的嘴抖着,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。
“这得看你怎么决定。”康迅难过地说。
“夏娃一直想夏娃们还会再见的。”安奇说。
“可是你的生活里已经不再有夏娃的位置。”
“也许将来夏娃们还会有机会的,夏娃爱你。”
“夏娃也爱你。可夏娃知道,如果你现在回去就永远也不会再回到夏娃这儿来了。你是个善良的女人,你丈夫也不是坏男人。生活的真面目就是这样:你可以选择,但不能全部拥有。”
“夏娃明白得太迟了,是么?”
“这不要紧,夏娃爱你,夏娃也总能先理解你,有时候这没什么不好,夏娃是男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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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