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 锦带羹

    琅玕簃在别苑南边的角落,院中遍植翠竹,推窗就是西湖。

    春日湖边万柳绕翠,水烟凝碧,容寅特意吩咐收拾出来让故交的儿子住下。

    一是此处远离主宅,不会冒犯女眷。二是清幽非常,正可用功苦读。

    书僮白菘提着食盒,一迈进屋门就欢声嚷嚷:“公子!今儿厨房送了好些小菜来,还有一壶酒呐!”

    芦菔冲着白菘直瞪眼:“送饭的人走了没有你就嚷,叫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家没吃过好的呢!”

    白菘个头比芦菔矮些,但他气势不弱,也冲芦菔翻白眼:“当然走了!我又不傻!”

    再说家里要真要吃过什么好的,他们俩能一个叫白菜一个叫萝卜?家里可还有个茄子没跟过来呢。

    容三爷知道他俩名字的时候还念了两句诗,什么“吾家有春酒,归斸故园菘”,又夸公子给伴读取这名是不忘稼穑之艰难。

    就容三爷的模样,估计这辈子从没“稼穑”过,哪知道稼穑到底艰难不艰难。

    沈聿端坐在书案前,案上烛光轻跳,照出他英眉俊目,只是脸色略显得苍白。

    两个书僮喧闹他亦充耳不闻,写完最后一笔,压住纸张晾干墨迹。

    这才问:“又送饭来?”

    “说是容三爷特意吩咐送来的。”白菘打开盒盖,一碗鸡髓鹿筋,一碗笋尖芽菜,两个佐酒小菜是焖香螺和糟脆筋。

    下面一层就是些家常下酒菜了,新蚕豆和咸花生,并一碟切开的咸鸭蛋。

    家常小菜旁还有一盅锦带羹。

    “今儿是锦带羹!”白菘赞个不住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但凡用饭都有个彩头,锦带那不就是官带,是祝他们公子省闱高中的意思!

    来之前他跟芦菔心里还打鼓呢,沈容两家说是有旧,可也就是多年前的一点交际,这些年音信不通。

    要是上门来被打发了两个子儿,以公子的心性怎么受得住。

    没想到容家不仅留公子住下了,还天天好茶好饭,好食好水的供着。

    一应笔墨纸砚都不用他们花销不说,睡得高床,枕得软枕,还隔几日就跟容三爷去余杭书院见别的学生才子们谈经论道。

    公子何愁省闱不高中啊!

    沈聿收拾纸笔:“给我蒸几个馒头来。”

    “啊?那这些公子不吃啊?”白菘诧异。

    “给你们了。”

    有好东西不吃,真是古怪,但公子古怪的毛病多,白菘答应一声:“谢公子赏!”就跑出去支炉子蒸馒头了。

    芦菔打水侍候沈聿净面净手,大嘴巴白菘不在,芦菔把软巾递上而后轻声道:“公子,东院的三姑娘打听咱们。”

    沈聿墨眸微抬。

    “说是派了人打听咱们打哪儿来,是容三爷哪位故交,原来家里出过什么官……”芦菔喜滋滋。

    “谁给你透话的?”

    芦菔打小就跟在公子的身边,知道公子的性情,赶紧分辨:“公子虽让我结交容家的人,我可从没打听过人家女眷!是这些天一直给咱们院里送纸烛的司书说的。”

    司书年岁小但人机灵,已经跟白菘芦菔都混熟了。

    公子每晚都要挑灯夜读,笔、纸、蜡烛消耗得快,司书问院里用了多少蜡烛和纸墨时尤为仔细,只要院中备下的蜡烛和纸不足一半,第二日就补齐了。

    他们来时曾听范老管事说过大家子的规矩,身上也备了些盘缠银两,头回就赶紧拿出钱来要给司书,司书怎么都不肯要。

    给的急了,司书还作揖告饶:“哥哥且饶了我罢,要叫上头知道我收这些,非吃顿板子不可!”

    白菘还感慨:“看来这大户人家跟范老管事说的也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听说容家主母体弱,是个姨娘在管家理事,这么瞧着御下极严。

    芦菔也不是没想过,一个司纸烛的为什么要多这句嘴?会不会是容三爷瞧中了他们的公子,想把女儿嫁给公子?底下人见风使舵,才这么讨好公子。

    来了这些天,不说洒扫的那些仆从们,厨房水房也没人难为过他们,个个都对琅玕簃很是恭敬。

    沈聿面上看不出喜怒:“知道了,还记得我说过什么?”

    芦菔笑了:“我记着呢,出了琅玕簃的门少说多看!我这两日刚跟常管事的小儿子搭上话。”

    芦菔猜测公子这么授意是想跟容家打好关系,常管事的小儿子先时还不怎么愿意搭理他们,这些天才同他慢慢混熟了。

    沈聿微一颔首。

    白菘把刚蒸好的馒头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