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 第 20 章

自坐在书案后雕刻那块殷芜见过的墨玉。

    他的骨节修长,以指腹捏着刻刀在墨玉上面缓缓划刻,殷芜认真看了一会儿,忽然意识到他雕刻的是什么。

    她有些紧张,害怕是自己看错,便又盯着看。

    百里息凤目微垂,人也散淡,冷白的手指从墨玉上轻轻抚过,又神色专注地用竹片打磨。

    殷芜终于看清——那是一枚玉蝉。

    玉蝉通体黑亮,腹面扁平,背面饱满,双翅上面有细碎的纹路,头部圆润,憨态可掬,十分灵动。

    半晌,百里息终于用竹片打磨完玉蝉周身,复又将玉蝉浸入水中,再捞起时,蝉身黑润,他对着光仔细端详,水滴从玉蝉翅尾滴落下来,沿着手腕隐没入衣袖之中。

    玉蝉身长一寸,圆鼓鼓的,他食指的指腹极慢抚过蝉身,然后抬眼看向殷芜。

    凤目里分明冷淡至极,也未发一言,殷芜心底却生出一股怪异的羞耻感。

    大祭司在干什么啊!为什么要那样抚摸玉蝉啊!

    殷芜红着脸别开眼,却不小心将手边的一册书碰落地上,立刻便俯身去捡,只是捡了书,却又羞于起身,在书案下蹲了一会儿,待脸上烧得不那般厉害才起身回座。

    殷芜觉得方才应是她多想,大祭司那样高洁矜贵的人,怎么会下流?一定是她最近话本子看多了!那些误人误己的书不可再看了!

    殷芜反复说服自己,才终于敢抬眼。

    灯光之下,大祭司玉面俊美无俦,凤目微垂,正看着面前的文书,很正常啊!

    正经极了,一、点、都、不、下、流!

    可等她看向百里息的右手时,便再次“腾”地一下红了脸。

    那枚墨色的玉蝉此时被他捏在指尖轻轻摩挲,即便殷芜没见过什么世面,也知道百里息的动作轻挑。

    刚才绝不是她的错觉!

    大祭司的动作分明就是很下流!

    殷芜抿着唇别开脸,半晌吐出一口浊气,道:“外面太黑了,我不敢回去。”

    百里息起身,从桌上取了一盏琉璃灯,率先出了门。

    殷芜再次看了一眼桌上的玉蝉,心中因羞生恼,想将那玉蝉扔了,可迟疑片刻到底没敢动手,跺了跺脚去追百里息。

    天上无星无月,只有百里息手中那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,竹林里黑漆漆的,殷芜亦步亦趋跟着。

    忽然,百里息停住,他回头垂眼看殷芜,琉璃灯的暖光落在他脸上,柔和了过分清冷的五官。

    “大祭司?”殷芜不知他为何站住。

    她穿着青色束腰长裙,本是极清淡的颜色,偏偏她容色妍丽,于青竹林中一站,便将冷硬的竹林染上了旖旎的颜色。

    百里息垂眼,敛去眼中的神色,随即转身继续引路。

    两人走了一段距离,殷芜脚痛难忍,百里息却没扶她,只是站在一旁等她歇过来。

    中间歇了几次,才终于将殷芜送回了灵鹤宫,他将琉璃灯递给殷芜,转身往回走。

    明月之下负手而行,白袍如雪,像是天宫仙人,不染凡尘半分。

    依旧是来时的那条路,他却走得更慢,等走到竹林时,已经是午夜。

    他走进竹林,忽然看到一棵竹子,有一夜这竹子下坐了个人,神色戚戚,声音颤颤,求他救命。

    他缓缓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刚才为什么要逗弄她?

    因为想。

    他走回殿中,殿内仿佛还能闻见淡淡的梨香,甜甜的,桌上放着那碟白玉糕。

    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,细腻、甜、润,如同她这个人。

    黑色的玉蝉安静躺在书案上,入手是凉浸浸的触感。

    他的手骨节修长,指端平整,黑色的玉蝉在指尖上转了一个来回,重新落回他的掌心。

    五指渐渐收紧,握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