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下一刻她就被温暖裹住——程筠脱了白狐裘披在她身上,挡住了门外的严寒。

    他则去架子上取了玄色鹤氅,穿了踏出房门。

    苏弦锦只怔了下,便毫不犹豫地裹紧狐裘,小跑着追了上去。

    与程筠相处这几次,她看见的越来越多的,都是文字之外的他,对于这个真实的程筠,她真是陌生又熟悉。

    如果这只是一场由她胡思乱想而幻化出来的梦,她又怎能幻想出从没出现过的事呢,当初即便她在看完那本小说后,知晓了程筠不是前文所描写的那个大反派,她对他也依然没什么了解。

    反而是在这里,她才逐渐认识了他。

    这一定不是梦。

    她注视着眼前这道颀长孤寂的玄色背影,下了定论。

    那道背影忽然停了脚步,长廊地滑,紧跟其后的苏弦锦险些撞上他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她抬头问。

    程筠低眸,浅浅笑道:“这不是走出来了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欸?”苏弦锦眸子亮了起来,映着从屋内透出来的光,宛如盛满了秋水,“哈!”

    程筠望向她身后:“还有脚印。”

    苏弦锦道:“都说了我不是鬼,人当然有脚印咯。”

    程筠只扬了扬嘴角,复转身继续朝书房去了。

    苏弦锦仍沉浸在发现新世界的欣喜中,直到进了书房,程筠朝长案后坐下,才又对她道:“看来你真不是奸细。”

    书房内没点灯,苏弦锦便只站在了门口,讶异问:“怎么突然得出这么个结论?”

    “奸细训练有素,大多聪明。”

    苏弦锦回过味来,咬牙切齿:“你在说我笨。”

    “若你不笨,你之前就已经跟在景林之后从书房出来到了卧房,如何还须我故意提醒才知能出得去呢?”

    苏弦锦呆了呆……对哦,她还真有点迟钝。

    不过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是正常的,她很容易将这里当成梦境从而理所当然,不去细想有细微之处的变化。

    尴尬笑了两声,她主动寻话题:“那个,书房不点灯吗?”

    程筠都不用转身,只随意伸手往后一探,便于身后的书架上取了火石火绒,将桌角的蜡烛点亮了。

    “这么暗……”苏弦锦抓着白狐裘两侧领边走进去,“不会近视吗?”问完又嘀咕道小说人物当然不会近视,自己真是想多了。

    程筠仿佛没听见,已专心批阅起了奏疏。

    苏弦锦便不打扰他,只是自顾去拿了那火石火绒,将书房内她能找到的蜡烛都点了起来,书房内亮如白昼。

    而程筠并未阻止她。

    她点完灯又去研究暗门前那座屏风,其质地似白玉,出手生温,框架雕刻着八仙过海,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,就连海浪和祥云都无比细节,中间则是梅竹兰菊四君子图。

    她不禁回忆了书中对于程筠书房的着墨,只有大致陈设,其余不多,不过倒有段秦时与程筠的对手戏中,秦时提及君子图以讽刺程筠,看来指的应该就是这个屏风了。

    “打开暗门的开关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程筠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,冷不丁的出声打断了她的沉思。

    她顺手程筠示意的方向看,是一个盆景。

    她忙过去看了看:“这也不隐蔽啊,不怕被人发现吗?”

    “发现什么?暗室什么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这倒也是。

    苏弦锦点点头,转过头问他:“你不看奏疏了?”

    “要紧的都处理完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她点头。

    程筠望着她,饶有兴趣:“我有件事倒很好奇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景林既然看不见你,那你如今披着我的白狐裘,在他眼里又是怎样的光景呢?”

    他这话也同样勾起了苏弦锦的好奇心,她也想知道这个答案,便跃跃欲试:“你快把景林叫过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当景林披着一身雪气匆匆踏入书房时,不由怔了片刻。

    然后他俯身拾了地上的白狐裘,顺便掸了两下,挂到架子上:“大人,唤属下来有什么吩咐?”

    可惜苏弦锦就消失在景林赶到之前的一瞬间。

    程筠顿了片刻,才平静道:“把灯都熄了,今晚不必值夜了,回屋去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“就……就这事啊?”景林震惊。

    程筠拍了拍他肩膀,径直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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