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七章 京师水道无好人、李惟俭釜底抽薪

惟俭绕过屏风进得正房里。

    李惟俭抬眼一瞥,便见贾母高坐软塌上,一旁陪着宝玉与黛玉,这会子也不知宝玉说了什么,老太太正乐呵着。

    瞧见李惟俭,贾母探手连连招呼:“俭哥儿来了?快过来坐,也不知宝玉从哪儿得来的顽笑话,真真儿是笑死人。”

    李惟俭笑着上前见过礼,这才说道:“宝兄弟方才说了什么笑话?”

    宝玉卖弄道:“这顽笑话听过一次就得,再多说可就不好笑了。正好,我这儿还有一则笑话。”他起身踱步道:“却说夫子见麒麟身死,痛哭不已。弟子见状,连忙寻了牛来贴满铜钱,指着那牛道:‘老师且看,这岂不就是麒麟’?

    夫子连连摇头:‘哪里是麒麟?分明就是蠢牛,还满身铜臭味儿’。”

    贾母怔了怔,笑得前仰后合:“你这个促狭鬼哟,哪里得来的笑话?”

    宝玉道:“从私学里听来的。”

    李惟俭面上笑着,心里头却在骂街。这笑话分明便是冲着自己来的——牛身上贴铜钱,这就是在嘲笑自己是个暴发户啊。

    贾母似有所觉,连忙道:“俭哥儿莫站着了,快坐下说话儿。”

    “哎,”李惟俭应声落座,随即笑道:“巧了,宝兄弟这一说,我倒是想起了个顽笑话儿。

    却说一鬼托生,阎王判来世作富人。鬼连连摇头,说‘不愿富,但求一生衣食无忧,无是无非,烧清香,吃苦茶,安闲过日足矣。’

    阎王思忖道:‘要银子便再与你几万,这样安闲清福,本王都轮不到又哪里轮得到你?’”

    李惟俭话音落下,又引得厅堂中一干人等齐齐欢笑。黛玉叹息道:“俭四哥这顽笑又不似顽笑,都道富贵已是难得,却有谁人知安享清福更为难得?”

    下方的探春接嘴道:“林姐姐说的是呢,荣华富贵不如安享清福,世间又有几人能在这滚滚红尘里安享清福?”

    宝玉面上挂不住,道:“安享清福自是不易,可也不好太过蝇营狗苟。”

    李惟俭笑着没应声。刺宝玉一嘴就够了,当着老太太的面儿总不好多说。

    见其不接茬,宝玉讨了个没趣,又道:“俭四哥这顽笑是从何处听来的?”

    “嗯,方才编的。”

    探春顿时乐不可支:“俭四哥果然有急才。”

    闲话两句,李惟俭笑着朝宝玉拱手:“说来,我此番是来寻宝兄弟道恼的。先前晴雯鲁莽了,还望宝兄弟不要计较啊。”

    宝玉眨眨眼,猛地一拍额头:“险些忘了!”转身几步凑到贾母身前,说道:“老祖宗,那香菱我不要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贾母诧异道:“怎么想起来一出是一出啊,早前还一门心思的讨要,怎么这会子又不要了?”

    “香菱她不太愿意。”宝玉有些郁郁。

    李惟俭连忙搭茬道:“老太太,实则香菱是我屋里人,这……自然不好再去到宝兄弟屋里。”

    屋里人,自然说的是与主子有了肌肤之亲的通房丫鬟,如那凤姐儿身边的平儿。

    贾母面上略略诧异,却因着总是隔了一层关系,不好多说。于是便道:“哟,那倒是不好再转去旁的屋里了。”看向宝玉,笑吟吟点了宝玉一指头:“下回可得扫听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宝玉心中愈发烦闷,只得闷声应下。想着那如花似玉的香菱竟成了李惟俭屋里人,心中顿时惋惜不已,只道那般清新脱俗的女儿家,竟被个须眉浊物给辱没了。

    刻下李纨还不曾自王府回来,凤姐儿也不在眼前,只几个小的陪着老太太说话儿。李惟俭说了些今儿的见闻,外间鸳鸯进来禀报道:“老太太,太太来了。”

    话音落下,王夫人已带着丫鬟婆子转过了屏风。

    抬眼瞥见李惟俭,顿时面上一冷。款款上前与贾母见过礼,贾母就道:“怎么这会子就过来了?”

    王夫人心中思忖一番,还是咽不下这口气,当面儿就道:“老太太,媳妇儿方才得知了一桩事。说是宝玉淘气,想要讨俭哥儿屋里的丫鬟——”

    贾母就笑道:“说过了,说过了,方才就说了。”

    王夫人挤出一抹笑意,随即道:“老太太,我说的不是旁的。宝玉此番自是不妥,可也没有丫鬟跑过来指着主子鼻子吵吵的,再这般下去,府里的仆役有样学样,往后这个家还如何管?”

    “这——”贾母掌控荣国府,靠的就是规矩、孝道,晴雯这般行事自然不妥,奈何如今晴雯身契不在荣国府。思忖了下,贾母便道:“是没规矩了些。”

    王夫人转头看向李惟俭:“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