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辞让不受,并举荐了张士逊,别人赞叹他真君子,狄进却只佩服他进退自如的政治手段。
换成旁人,刚刚贬官回归中枢,再有这千载难逢进位宰相的机会,哪里还会退让,先迈出这关键一步再言其他,但吕夷简偏偏就能权衡利弊,做出最佳的选择。
宰相有三位,如今仅存王曾,即便张士逊上位,还有一位空缺,何况张士逊能力远不及吕夷简,只是资历足够,如今这番谦让,第三席自是再无人能与吕夷简相争,还能彻底弥补之前的过错影响,将宰相之位坐得更稳,宰相的权势握得更牢。
这不仅是对政局的判断,更要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!
“厉害!”
狄进略作感慨,重新将注意力回到手上的文献中。
王尧臣见了也沉下心来,一起帮忙。
原本以为这位只是说说,结果发现,无论是推辞御史之位,还是准备兴修史书,都是来真的。
狄进不需要御史资历,相反御史的经历会对仕途造成阻碍,他是真的坚持不受,至于编修《唐书》,更是真心实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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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时期的《唐书》,在后世被称为《旧唐书》,是五代时期编修的,可以说潦草成篇,许多地方就是直接摘抄,根本不作处理,完全是不合格的史书。
不过五代时天下大乱,没人顾得上这个,到了如今天下太平,有关前唐的历史文献又有了不少新的发现,所以仁宗朝重新编修《唐书》,即后世的《新唐书》,可以说是一个必然。
历史上编修《新唐书》的有一群人,最主要是两位,一是宋祁,也就是三元魁首宋庠的弟弟,另一位就是欧阳修。
宋祁负责修撰列传,前后长达十七年之久,欧阳修负责本纪、志、表,而宋祁的列传先成,欧阳修的本纪、志、表后成,然后再由欧阳修统稿删革为一体。
相较于潦草的《旧唐书》,《新唐书》的优点无疑是很多的,但缺点也有不少,其中一个深为后世诟病的,就是作史者多为文学家,太重个人情绪,以自己的喜好增减内容,扭曲事实。
比如编撰的时期,正好是古文运动大兴的前后,西昆体没落,受够了骈文的欧阳修等人立刻出手,把前唐诏令奏议中的骈文统统改写成散文,这无疑是有损史料价值的;
而欧阳修等人十分喜爱韩愈和柳宗元,把他们的许多文章载入各自的列传中,而这些文章实际上与史事毫不相干,等于在正史里面追星了;
欧阳修又特别厌恶佛教,将孙思邈、玄奘、神秀、慧能等人的事迹统统删掉,唐代佛教历史也不记载……
最为后人熟知的,还有关于武则天的记录,对于女帝,欧阳修等人自是极为不喜的,所以唐朝野史里面的记录多有采纳,反正说坏话的都记上,堪称正史为野史背书,谣言的制造机。
这就是文学家修史的弊端,全凭一己喜恶,当然绝对客观的也不现实,只要编撰者是人,总有主观偏向,就算是司马迁的《史记》,在许多内容上极为克制,亦免不了带有个人情感。
狄进倒也不会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鄙视前人,他只是准备去糟存精,将《新唐书》的优点保留下来,再把那些槽点去除。
这是一项大工程,宋祁、欧阳修等一众人断断续续修了二十年,狄进提前拉开这场修书的序幕,所耗费的时间也是要十数年之久。
所幸这件事首先不需要以一己之力完成,可以自己定下基调,再多招文人协助完成,其次也不需要连续做成,反倒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,来日若是卷入政治风波,就退回馆阁修《唐书》。
相比起狄进的未雨绸缪,王尧臣的目的就单纯多了,他原本没有关注《唐书》,但这些时日真正了解后,只看得直皱眉头,也坚定地参与进来。
当然他们还不够资格,便又请出了知贡举的刘筠。
刘筠早年参与修撰《图经》及《册府元龟》,被公认为精细敏捷,有了这位翰林学士出面,初步具备了修史的资格,先把前期工作完成。
此时两人面前各自摆放了几摞史料文献,王尧臣还时不时去书架上,寻找自己想要查阅的资料,倒是突然高声道:“仕林,这是你感兴趣的渤海史料!”
狄进闻言起身,就见王尧臣从角落里抽出一本厚厚的书册,掸了掸上面的灰尘,递了过来:“《渤海记》?这可是好书啊!”
此书是唐朝使臣所著,在出使渤海期间,留下笺、启、赋、诗等大量文字,并记载渤海的年号、官制、地理、交通、物产、风俗等情况,后世已亡佚,只能从《新唐书》里面摘录的部分作为参考。
此刻拿到完整版,狄进先是翻开,大致阅览了一遍,心头有了数,然后唤来书吏,让他-->>
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也给你诚意,你受得住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