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两百九十四章 刚刚恨上,就已倒下
皇城司牢房,阎文应走了出来,在鼻子前扇了扇,似乎想要扇去那份血腥气。
阎士良侯在外面,扫了眼牢门关闭时,那已经晕死过去的魏承照,赶忙凑上前去:“大人辛劳了!”
“辛劳顶个屁用!”
阎文应悻悻地道:“这贼子嘴硬得很,看来就算是硬生生打死,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事了!只一个黄门内侍,不揪出其他的辽人谍探,皇城司的功劳实在不够瞧啊!”
阎士良阴恻恻地道:“怪不得狄伴使让咱们审,定是知道无法从这个贼子身上挖出事,才故作大方呐!”
阎文应看了眼这个干儿子:“怎的,上次此人没收你的重礼,将他恨上了?”
“儿子的一切都瞒不过大人!”
阎士良干笑一声,又咬牙道:“此人虽不像别的外朝官员表现得那般明显,但骨子里还是瞧不起我等宦官,此番查案便是实证,他是半点功劳都不愿分润,反倒尽让大人出丑啊!”
阎文应暗哼一声。
实际上不用这个干儿子挑唆,他这次也把狄进给恨上了。
整场案件的调查过程中,与这位狄三元一比,自己处处是错,竟显得既愚蠢又无能,这谁受得了?
阎文应算是深刻体会到吕夷简的感受了,京师灭门案三年不破,到了对方手中破得干干净净,天底下就你最能耐,连宰执都比下去了是吧?
不过事实上,那位曾经的宰执现在还在兖州,而狄进真就回归京师,还破格提拔为馆伴使,平息了一场原本要爆发的外交冲突,可谓居功至伟。
所以阎文应心里恨归恨,却也很清楚,想要对付一位出身三元魁首,又风光无限的文臣,自己别看是正六品的都知,大内第一人,都是没有半分胜算的。
好在总有风水轮流转的时候,只要他还占着宫中要职,整日能在太后和官家身边活动,总有机会给对方上一上眼药,潜移默化地改变对一个臣子的印象!
知道干儿子城府不够,阎文应心里再恨,嘴上又是另一套:“贼人狡诈,此番若无狄伴使,怎能识破真身,捉拿归案?记住,如何为圣人、为官家分忧,才是我等做奴婢的,最该操心的事情!”
阎士良有些憋屈,低声道:“大人胸怀宽广,儿子远远不及!”
正说着呢,有内侍匆匆而至,凑到两人面前,低声禀告了几句。
阎文应闻言先是愣住,然后勃然大怒:“吴典御?吴典御怎可能是贼人!简直胡来!”
阎士良也听到了,变色道:“定是狄进做的!大人,你想宽宏大量,可对方是冲着咱们来了啊!”
“不!此人有大好前程,不会拿这等事玩笑!如果吴典御真的是辽人细作的话……”
阎文应摇了摇头,脸上血色尽褪。
他之前认为,最坏的情况,莫过于皇城司干涉外朝的权力被剥夺,如今看来,远远不是谷底!
“不行!老奴要见圣人!快!得快!”
阎文应再不多言,匆匆往皇城司外走去,迎面就见一群班直护卫大踏步地走了过来:“拿下!”
“你们作甚!作甚!嗷!”
阎士良慢了一步,就噤若寒蝉地看到,这群护卫拖自己干爹的样子,很像是之前对待魏承照那般,毫不容情……
且不说干儿子迅速退后,刚要逃跑,也被扣下,伴随着脚步声,一位衣着朴素,面容瘦削的中年内宦出现在面前:“阎文应,你可知罪?”
来者是内西头供奉官、勾当御药院的任守忠。
入内内侍省负责后宫事宜,所辖诸司的权力都不小,其中最尊贵的还要属御药院,非有功之内臣不能领御药院,但任守忠并没有什么实质功劳,反倒是巴结了上一任都知江德明,才有了如今的地位。
不过据阎文应暗中观察,江德明固然提拔了任守忠,却又有些忌惮此人媚上邀功的能力,在位的时候是有所提防,所以等到了他继任,更是不喜任守忠,多有打压。
“老奴对圣人忠心耿耿……忠心……忠心呐……”
而此时看着那张明明靠逢迎,却能摆出一副忠直模样的瘦脸,阎文应努力伸长脖子,朝着慈宁殿的方向,嘶声力竭地喊着。
任守忠摆了摆手。
宫门徐徐关闭。
又一位权倾一时的都知,倒下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