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张珀也不在乎薛白心里怎么想,从问话的方式“肯不肯承认”几个字就听得出来要的就是一个态度。
“是我错了。”薛白马上道。
“好。”张珀道:“你犯的是大罪,长年累月的欺君之罪,对吗?”
“对,我有大罪。
“按理,圣人该杀了你。”张珀道:“但圣人宽仁,没有忘记你一直以来的孝敬。还有,杨贵妃、高将军都会为你求情。因此,可以饶你一命。”
“圣人大恩,也多谢驸马。”
张珀道:“如此,保下了你的命。但代价必须有,天宝六载上元节,你亲口承认你是薛灵的儿子,御前认亲,圣人不会错。你犯了讳,也是真的。”
“驸马也知道,圣人曾答应许我一个状元。”
“不错,既然圣人如此厚待于你,当时你却欺瞒着圣人,如今竟还有脸提此事?
也难怪李隆基喜欢张珀,确实是太懂事了。
薛白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点做得不好。
他沉吟着,缓缓道:“也请驸马体谅,当时我若自揭身世,必然要死。”
“不会死。”张咱道:“你至多也就是被重新发配为官奴。事实上,你若自揭身世.
求一个贾昌一般的富贵也不难,你就是贪,为了贪心宁可欺瞒圣人,你还敢让我体谅我帮你,是觉得你知分寸。若不知好歹,我会请圣人赐死你。”
‘我志不在当贾昌。”薛白道:“我志在社稷。”
“我呢?”张珀道:“我亦志在宰辅,薛郎可否帮我?”
“好!
张填难得愣了愣。
他是在反讽,没想到薛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“驸马若欲拜相,我必全力扶持。到时国舅为右相,驸马为左相。”薛白道:“我平生,恩必报,债必偿。
“够了。”张珀竟是被薛白气笑了,道:“科举这条路你走不通了,先保得性命,待献上戏曲,等圣人消气了,再请赐官吧。”
薛白思忖着。
其实这并非不能接受的结果。
他从一个逆罪贱奴,一年间把处境改善到这地步,算不上太差。问题在于,往后用来哄圣人的新奇手段只会越来越少,若不一鼓作气,前程只怕有限。
但张填说的也是实话,李隆基再大度,被蒙骗了这么久,自是不会再赐状元了。
而且赐薛白状元还意味着得去推翻去年上元节御宴上的佳话,就薛白现在这招他烦的样子,怎么可能
“这其中关节想通了,答应我不再闹事,我带你出去。”张咱道:“你还是薛灵之子,没有人能再陷害你。但一个状元之衔,换一个心安,值得。”
薛白沉吟着,缓缓问道:“有一些人,拉拢了杨钊,掌控了竹纸的工艺、定价,可是驸马出的主意?
“此事我确实知道。”张珀道:“我教他们如何逼你犯讳,他们便知顺势夺下竹纸之利益。
“不是驸马安排的?”
“我不管闲事。”
薛白又问道:“崔翘宁可丢掉礼部尚书之职,留下犯糊涂的名声,也要对付我。除了顺从圣意,可还有别的原因?
“并非每个人都是成心对付你,崔翘亦不好受。”张珀道:“春闱本该由礼部侍郎李岩主持,如此,出了事还有斡旋的机会。但你们春闱五子闹得厉害,将崔翘架了上去,他名望虽高,却无实权。逼迫他的人很多了,名次、竹纸、权争,他是真心想调任东都留守一职。
薛白问道:“若罢黜了我,谁会是状元?”
“杨誉。
“卷子写得好?
“弘农杨氏,与天宝六载的状元杨护算是族兄弟。”
“哦,想冒认我为子的杨慎矜的亲戚,与杨洄也是亲戚?”
张填懒得再与他说,问道:“你要活,还是要状元?
驸马可否容我考虑。”
“我虽不急,你却要想清楚。”张咱道,“若晚了,有人要落井下石了。
说来,李林甫到现在都没有动作,大概是在谨慎观望。也许就是这一两日,可能出手给薛白致命一击。
右相府。
议事堂内,达奚恂说了许久之后,发现李林甫捻着胡须,似乎走了神。
他不得不出声提醒。
“右相,下官是说,薛白这次是真的承认了,右相此前多次在圣人面前禀报的都是真的!
“那又如何?”李林甫叱道:“你要本相去与圣人说‘陛下请看,老臣全都对了’不成?
达奚珣一愣,不由叹服,赞颂道:“右相真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