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适说:“我们倡导科学,院士先生对国学能有这种认知,更显高瞻远瞩!科学必将代替孔教,为所有人瞻仰并学习,那便是新文化的重要目标。”
好吧,虽然新文化运动有一些难以避免的弊端,比如对科学的讨论还是太肤浅,属于泛科学讨论,不仅不太严谨,也有些忽视对人生信仰、价值的讨论,但这都是一百年后的人才能看明白的。
李谕对此没法多说什么,想了想后对蔡元培说:“蔡校长,您在北大的学科建设进行得怎么样?”
蔡元培心领神会,马上明白李谕想说什么,回道:“我决定大刀阔斧改变旧有的分科制度,将来文理不能分得过于清晰。”
李谕深以为意,顺着说:“文科中的历史学就离不开科学帮助研究,哲学更是基于自然科学。同样的,理科的专业也与哲学息息相关。所以学科本来就应该交叉,根本不能简单以文理划分。”
对当下来说,如此观点没毛病。
这同样是蔡元培要做的,他说:“如果文理分得过于清晰,文科生将因为与理科隔绝之故,视自然科学为无用,不免流于空疏;理科学生则会因为与文科隔绝之故,视哲学为无用,而陷于机械的世界观。”
蔡元培的看法相当深刻、富于远见。
李谕说:“几十年前,开眼看世界的第一批中国人就提出了‘中学为体,西学为用’,想想还挺有道理的。‘中学’侧重于世界观、修身、做人,可以称之为‘道’;西学的用,注重的就是‘术’,具体就是各种科技和政法上的创新。二者都很重要,一个人也应该同时具备。”
“院士先生所言极是,”蔡元培说,“其中过程我深有感触,
“中国羡慕外人,第一次是见到他们的枪炮,就知道他的枪炮比咱们的好。
“以后又见外国人的器物,知道他的工艺也好。
“又看外国医生能治病,知道他的医术也好。
“有人说,外国技术虽好,但是政治上只有霸道,不及中国仁政。后来才知道外国的宪法、行政法等,都比中国进步。
“于是学他们的法学、政治学,但还是怀疑他们道学很差,以后详细考查,又知道他们的哲学,亦很有研究的价值。
“他们的好处都知道了,于是派出留洋学生,积年累月,各种学术都有人研究。
“但是留学生中,专门为了回国后占据高位谋金钱的很多。只从狭义去做,不问深的理由。”
胡适问:“深的理由是什么?”
蔡元培看向李谕:“疏才,你来说。”
李谕说:“中国固然要有留过洋的工程师、医生、法官、律师,但要在中国养成许多好的工程师、医生等,必须有熟练技能而又深通学理的人经营,不是依样画葫芦的留学生做得到的。而且要是只知道练习技术,不去研究学术,技术也是无源之水,发展终属有限。
“学习西方,应该不仅学习西方的‘术’,还应学习西方的‘道’,也就是发达科学背后的人文思想。”
胡适听明白了:“文艺复兴……复兴!”
李谕吃了口什锦冰碗儿:“所以西方也没有完全放弃他们自己的‘道’,我们要是放弃了,恐怕会非常不好。”
“太不好了!”蔡元培笑道,“我计划中一半的学科会被废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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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三十三章 道与术